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理还乱的全诗(李煜作一首相见欢)

100次浏览     发布时间:2024-10-14 08:52:41    

南宋陆游有诗云:文章本天成,妙手偶得之。

这话说的是——世上有许多传世佳作,其实并不是由作者呕心沥血得来的,而是那位作者刚好有那一份才华,又刚好得到了那一瞬间的“灵感”,因此才把它写就了。

比如南唐后主李煜的许多绝妙好词,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。因此王国维等名家在点评李煜词时,经常说他其实“阅历很浅”,创作时通常是“直抒胸臆”。

假如不是经历了亡国之痛,那么李煜也就只能写一点“临风谁更飘香屑,醉拍阑干情味切”的艳词罢了。但是,命运让他做了一位亡国词人。

在国破家亡,身陷囹圄的时候,李煜就像是突然开了窍一样,写下了多首传世杰作。其成就之高,让后世700余年间的词人,难以望其顶背。

可以毫不夸张地说,李煜的亡国词,几次首首都是词中“绝品”,悲剧美学的代表作。比如今天我们要提到的他的一首《相见欢·无言独上西楼》就是其中的典型。

一、李煜《相见欢·无言独上西楼》赏析

《相见欢·无言独上西楼》——南唐·李煜

无言独上西楼,月如钩。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。

剪不断,理还乱,是离愁。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。

这首诗写他李煜在亡国后,被囚禁的生活。那是一个清冷的秋夜,作者独自一人在院落中徘徊。词中说“无言”,是因为当时作者心中有太多愁苦,想要对人倾吐。

自从亡国之后,李煜几乎每天都沉溺于这种情绪里面,根本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。何况此时他正在禁中,也根本找不到这样一个人来听他诉说。

在这个时候,李煜心中有万千苦楚,就像茶壶里面装汤圆一样,想倒(道)又倒(道)不出来,于是他决定独自登上西楼,去赏月散心。

可是不登楼还好,登楼一看,才发现这一天并非满月之日。“月如钩”是指下弦月,它通常出现在农历每月二十三日以后。钩一般是由金属制成的,有一端比较锋利。

古代有一把宝剑名唤“吴钩”,因此提到“钩”也容易让人想到凶器。原来这个时候的月亮并不是团圆、美满的象征,而是一种孤独、寂寥与相思的象征,它象征着与爱人、亲人的离别。

上世纪七十年代,香港拍过一部古龙小说改编的武侠剧,名字叫做《离别钩》,里面的歌词是这样唱的:

人间因何有别离,勾起爱人热泪,情痴应要从此相守,却为何也未能聚……

能忍一切人间悲哀,却是难忍别离泪。

这阕歌词是著名词作家黄霑填写的,它当然不能与李煜词相提并论,不过却直白地点破了离别之苦,会给有情人的带来“心伤”。

李煜写《相见欢·无言独上西楼》时,也是在思念他的爱人与亲人。但是当他登上楼头,望见下弦月的时候,他就明白了这个天象已经在暗示着他们彼此注定要“离别”了。

相传南唐国破以后,李煜为了不让城中的百姓受到牵连,主动“肉坦出降”。后来他和小周后一起被押解到北宋的都城软禁,宋朝的皇帝赵匡胤就封李煜当了个“违命侯”。

没过多久赵匡胤暴毙,其弟赵光义登基称帝,紧接着他又霸占了小周后。后来赵光义鸩杀李煜,小周后殉情而亡。有可能李煜的这首词,就是写在与小周后分开的那段日子里。

起初李煜出降的时候,本来是和小周后,还有一众仆人,一起到达汴梁城的。赵匡胤在世的时候,他们一家人依旧整日过着笙歌燕舞的生活。

野史中介绍说,李煜在七夕节与家人饮酒作乐时,写下了《虞美人·春花秋月何时了》,表达了自己对故国的追思,因此才触怒了赵光义,导致最后被杀。

这里先不说李煜被杀的原因,只说原来他的“阶下囚”生活,过得其实还不错。最起码刚开始的时候,宋朝的皇帝除了不许他离开居所,在饮食起居方面并没有亏待他。

可是在李煜写的这首《相见欢·无言独上西楼》里,刻意强调了“锁清秋”的“锁”字。再加上前面有心中苦楚却无人倾诉的描写,说明他此时的“阶下囚”的待遇,已大不如前。

小周后被赵光义找借口接走了,仆从也从此不在李煜的身边了。他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,与寂寞的秋天院落为伴。

也许在这个时候,李煜还是不清楚小周后与赵光义之间发生了什么事。也许他猜测过发生了什么事,然而无论如何,小周后的遭遇原来是由他一手促成的。

所以此时此刻,李煜表现出来的那种情绪,只能是“愁烦”,而不是“愤怒”与“怨恨”。话说关于这件事,小周后也是受害者,他又能去怨谁呢?

“情愁”是所有感情当中最难解的,唐代李白写“愁”是“抽刀断水水更流,举杯消愁愁更愁”。他的愁情像湍急的流水,刀斩不断,源源而来。

宋朝范仲俺写“愁”是“愁肠已断无由醉,酒未到、先成泪。”他说他想要借酒消愁,结果酒还没送到,自己就先哭成了泪人儿。“愁”就是这样一种让人心乱如麻,又无可奈何的感情。

李煜知道小周后的遭遇,他作为一个男人,应该站出来替自己的妻子出头,同时维护自己的尊严。可是他当时已被“锁”起来了,国家都亡了,性命都在别人的手上,还谈什么尊严呢?

根本没有办法,所以李煜只能发愁。愁到最后,他竟然说这个愁在他心里,已经“别是一番滋味”了。

“别是一番滋味”,到底是什么滋味?这是形容他当时心中的愁苦,和一般人的愁苦是不一样的。那是一种无可名状的感觉,很难用言语来表达。

一般书上只是说,这是一种“无可名状的痛苦”。但是我个人的理解,李煜当时要表达的并不只是“痛苦”。

因为李煜本来通篇都在说“痛苦”,到最后强调“别是一番滋味”,就说明他痛苦到了极点,那种普通的“痛情”感情已经发生了变化。

起了什么样的变化呢?这就好比一个人,他老婆干了不忠于他的事。面对这种事情,他来应该愤怒、咆哮,或者提着刀子冲上去找对方算账,可是他手无缚鸡之力,根本做不到。

于是他就开始自责,开始自我唾弃。最后,他开始因为自己的无能与窝囊而产生了癫狂的情绪,他开始“怒极反笑”……

李煜自南唐灭国后来到汴梁,被软困的时间长达三年。在这三年中的头一年,可能是他相对生活得最好的一年。

因为那个时候李煜虽然投降了,但是南唐残部还没有放弃抗争。英勇的南唐将士们,还继续和大宋打了一年左右的硬仗。

换句话说,那个时候的李煜对于复国还是抱着一丝丝期望的。但是一年之后,南唐义军被消灭了,李后主的心也就死了。后来赵匡义突然暴毙,李煜一家得到的待遇就大不如前了。

所以李煜的愁是一天一天积累起来的,逐渐被放大的。连续三年的囚禁生活,让他像一只失足掉进猎人陷阱中的困兽。

李煜想挣扎逃脱,根本动弹不了。最可恨那个猎人,又不肯当场一叉子了结了他的性命,而是不断地戏耍他,这简直就是想把他逼到精神失常。

俗话说:物极必反,红极发紫。当一个人愁到了极点,他的情绪就有可能走向“反面”。那么愁的反而是什么呢?答案是“喜”,可引申为“狂”,即愁得发狂了。

可是如果直接写出来,就显得太直露了。李煜很聪明,他不直接告诉你当时他会怎么样。因为只有有过类似生活体验的人才会明白,在那种情况下,他的心理起了什么变化。

一般人没有这样的经历,就算他给你说,他当时的情绪已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,好比是怒极反笑,愁极反喜,“死猪不怕开水烫”这种情绪,你是不能理解的。

因此说这首词最后一句“别是一番滋味”的朦胧的表达,是整首作品的“点睛”之笔。也正是因为这样,这首写“离愁”的《相见欢·无言独上西楼》问世七百年来,一直没有遇到对手。

直到清代出了一个纳兰性德,有人说他是李煜“南唐派”在世间的唯一传人,而纳兰性德也写过两首《相见欢》。

不过有人说纳兰性德这两首写“离愁”的作品,可以与李煜写“离愁”的作品“一较高下”,这肯定是在“碰瓷”了。纳兰有两首《相见欢》,其一为《相见欢·微云一抹遥峰》。

二、纳兰性德《相见欢·微云一抹遥峰》赏析

《相见欢·微云一抹遥峰》——清·纳兰性德

微云一抹遥峰,冷溶溶,恰与个人清晓画眉同。

红蜡泪,青绫被,水沉浓,却与黄茅野店听西风。

这首词是写离愁,也是写相思。词的上半阕用的是征人的视角,因为纳兰性德曾经有过一段军旅生涯,所以他写的很多词,都是以征人的视角在写对闺中人的思念。

词的开头先写这位军中人眼底看到的画面,在他的前方,远处是一排山峦,山峰被云遮雾罩着,看上去恰似他那位心上人。

清晨,心上人在梳妆镜前淡扫蛾眉。但是眉前是有云雾遮挡着的,暗示着征人想象中的闺中女子,正在为离别而发愁。

下阕是闺中人的视角,写她夜晚独坐在房中,思念征人。李商隐无题诗写离情,诗云:“春蚕到死丝方尽,蜡炬成灰泪始干。”纳兰词中的红烛,是代替闺中人在流泪。

写“青绫被”是暗示闺中女子当时是在独守空房,一如白居易《长恨歌》中写唐明皇思念杨贵妃的名句:“鸳鸯瓦冷霜华重,翡翠衾寒谁与共?”

“水沉浓”,是说水沉香的气味很重,但房中人只是熏香独坐罢了。而此时的“他”,却苦守在黄茅野店里面,夜阑听风雨。

总的来说,纳兰性德这首词不过是李清照“一种相思,两处闲愁”的具体描写,并没有十分独到的地方。

但是纳兰性德这首词贵在感情真实自然,不加掩饰,在这一点上稍微有一些类似李煜。不过他的另一首《相见欢·落花如梦凄迷》,则只是寻常词作。

结语

纳兰性德是清代的大词人,他自然也有很好的词作,比如个人较喜欢的《浣溪沙·身向云山那畔行》。里面的边塞风景,写得格外辽阔、壮美。

不过从总体上来说,论及写“情”、写“愁”,即使是纳兰性德最好的代表作,也没有达到李煜亡国词中等以上的水平。

清朝一些词评人推崇纳兰性德,大概是认为宋代以来词人继承了“花间派”传统。而李煜是自成一派,叫做“南唐派”,这一派本来就不可能靠后天的努力习得。

要学成李煜这样的腔调,就必须同时兼有李煜一样矜贵的身份,和坎坷不幸的遭遇。所以直到七百年后,才有纳兰性德一人的词作,尚可与他一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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